2006/02/28

第二章 火車想開:(15) 科索沃的三億經典

˙中華民國八十八年六月七日總統府新聞稿


李總統登輝先生今天在總統府舉行中外記者會,就政府對於科索沃難民問題所做的重大決定發表聲明。總統指出,在最近這段期間,科索沃難民不斷的增加,處境更為困難。政府相關單位曾就此一問題召開多次高層會議,就不同的方案反覆討論,比較利弊得失,最後達成了以人道為主要考量的援助方案。總統並強調,我們希望過這個援助方案,表達中華民國人民對於科索沃難民問題的重視。隨後,總統代表中華民國政府與人民作以下宣佈:




北約組織與南斯拉夫之間的衝突,導致巴爾幹半島的戰爭,造成科索沃地區人民的傷亡與大批的難民,引起世人矚目,我中華民國政府自始極深表關切,並密切重視此一情勢的發展。我們在上週欣悉 : 南斯拉夫總統米羅賽維奇已經接受G8國家所提出的科索沃和平方案,目前正在談判具體的和平協議。中華民國政府對於巴爾幹半島逐漸接近和平,感到由衷的歡迎。兩個多月來,我們基於人道的考慮,一直關懷著那些被迫逃亡他國的數十萬科索沃難民,因而曾組成難民救援團,帶著所需物品專程前往位於馬其頓境內的難民營,伸出溫暖的援手。今天在此和平可望到來的時刻,本人代表中華民國全體國民,向國際社會作出以下的聲明 :





中華民國作為一個在國際上維護及促進人權的世界成員,願再進一步發揮人道關懷的精神,將為流亡在外的科索沃難民及其戰後極待重建地區,提供相當三億美金的無償援助。其援助內容為 :




1.針對科索沃流亡在週邊國家境內的難民,在衣、食、物品、住宅、醫療等方面提供緊急支援。



2.安排部份難民來台接受短期技職訓練,俾有助於其返國後重整家園。



3.俟和平方案落實後,並將配合國際長期復興計畫,對科索沃地區的重建提供支援。



我們深盼上述援助能夠對科索沃和平方案的推動有所貢獻,同時預祝所有難民能夠早日回到安全而和平的科索沃家園。



那一年我回台灣,在外交部大樓走廊上碰到當時負責NGO事務的夏立言,問他科索沃三億的事進展得如何? 他表示我們的援助計畫停止了「因為他們不讓我們參加Donor's Conference援助國家會議,不讓我們參加,我們就不援助 ………」夏立言說完,匆匆不見,留下一個恍然大悟的我。當初李登輝總統為甚麼會有這個3億美金的動作?真是為了人道嗎?真如新聞稿說的 :


總統指出,在最近這段期間,科索沃難民不斷的增加,處境更為困難。政府相關單位曾就此一問題召開多次高層會議,就不同的方案反覆討論,比較利弊得失,最後達成了以人道為主要考量的援助方案。



既然敲鑼打鼓通告全國和全市世界,還開了個國際記者會白紙黑字的說甚麼援助科索沃是為了人道,[今天又幹嘛在乎人家要不要你參加甚麼會議? 人家都餓死了,你還在乎開不開會! 很明顯的、再一次說明我們台灣的人道援助是一塊披在身上的羊皮,骨子裡是一顆有所企圖的靈魂。


根據消息來源,李登輝是聽了國安局局長的建議,而這位局長是聽了美國一位所謂高層人士、閒聊的時候的一句話,說台灣可以利用科索沃的困境,趁機擠上國際舞台…… 局長把美國人的這句話聽進去了,回來就向李總統建言,李登輝也接受了他的一石二鳥之計,馬上開國際記者會,震驚全場,搞得全世界都讚揚台灣的人道與愛心行動。沸沸揚揚的攪得科索沃的阿爾巴尼亞人感激不盡、高興得不得了!馬其頓的阿爾巴尼亞裔政治領袖也問我「真的假的?」


我也打聽了,科索沃那廂,聯合國在科索沃託管總部UNMIK(United Nations Interim Administration Mission in Kosovo)老大們沒有理由不歡迎台灣的實際行動。正當台北為這個假人道喜滋滋的時候,沒想到這群科索沃的老闆們拒絕了台灣參加國際「援助者會議」的「條件」,於是「碰! 」的一聲,台灣的羊皮被風吹落! 後來聽說這個美國人也不認帳「Sorry,幫不上忙。」這就是台灣政客的格局。


問題是,UNMIK等國際社會拒絕台灣加入有中國在內的「援助者會議」很希奇嗎? 這不是常識嗎? 人家沒有說不要你來援助,人家法國無疆界醫療團來科索沃,自己來自己去,人家日本政府認養了個電視轉播工程,誰談甚麼條件來著? 人道嘛! 這個三億美金的案子,暴露了我們國家元首及主事者對國際氣候風向無從掌握,對巴爾幹舞台的認識連常識都夠不上,對科索沃政治生態抓不住重點、打不進核心。即使我們要衝破火線,也不能笨到先向全世界宣告人道援助三億美金的謊言,讓人家誤認台灣是關心科索沃難民在先,原來是要藉機打進國際社會在後。要知道,所謂人道援助的世界標準定義是無條件的,有條件還能叫關懷嗎? 這不也是常識麼?


台灣,到底還是政治掛了帥,少了一顆誠實的心。對一個天天在難民營裏跑、與科索沃難民直接接觸了幾年的我來說,已經不能用痛恨來形容了。到頭來還要麻煩我擦屁股,面對科索沃朋友、阿爾巴尼亞政治圈的朋友、敏感的國際社會朋友,甚至馬其頓的鄰居「怎麼回事啊?」只怪我大嘴巴,到處嚷嚷「我們總統捐三億美金給科索沃……」這些公僕們辦的好事,卻能逃之夭夭,從來不受制裁,李登輝可以不必為欺騙的行為受任何制裁,這是中華民國政府的黑洞,非關黨派。


科索沃一位阿爾巴尼亞政治領袖對我說「台灣應該先在民間做一些事情再說,當台灣的援助有了口碑,當老百姓從心裡感激台灣的關懷,再做進一歩的要求不遲,」這是政治人物的智慧,我們的「長官們」沒有這種智慧很久囉!

2006/02/27

第二章 火車想開:(14) 布吉納與李登輝

這是李登輝總統不負責任的證據。


布納吉是一個地名,離馬其頓首都Skopje十公里,也是台灣工業區的所在地。根據我的可靠消息來源對我說是李登輝總統指示行政院長蕭萬長「蓋個工業區吧!」


於是蕭萬長指示外交部長「去蓋個工業區!」於是外交部指示國合會(財團法人國際合作基金會)「蓋個工業區去!」於是國合會與中華開發合作成立了個「史高比耶加工出口區」。


Jeff林是專案負責人,開始了他找地、整地、蓋場、招商的抓狂歲月。


布納吉是一塊錢租金,十年租期向馬其頓政府租來的。台灣花了兩百萬美金蓋了一個標準廠房,一切就緒,就等著台灣廠商來設廠。其中的折騰,非言語所能形容。工業區裏駐滿台灣廠商,提供5000個就業機會是中華民國政府的公然承諾,引來馬其頓政府的高度期待,並且抓住所有機會不當的力利用國家宣傳機器膨脹工業區的功能。可怕的是,這個工業區在一個近40%失業率的國家,引來了全國無辜老百性的期待,那就更不要提馬其頓的在野勢力,對這個布納吉專案虎視眈眈的觀望與隨時準備吞食的動作。


兩年半,一直到台灣撤館降旗,布吉納一直是空空曠礦的鬼域,除了看大門的警衛,沒有「一家」廠商進駐!


由於宣傳稿得太大,承諾說得太滿,在全國媒體的緊迫跟監下,布納吉工業區成了反對黨與媒體定時追打台灣的笑柄。甚至我也常被散彈打到,沒事就被同業笑話成布納吉小姐。



在馬其頓,「布納吉」是台灣的外號,坐在計程車裏,司機問「從哪兒來?」「台灣,」對方馬上會說「啊呀! 就是那個布納吉啊!」意思是「怎麼到現在還空著呢?! 」布納吉不只是我個人的恥辱,更是外交部及技術團同仁的夢懨,幾乎是國恥。因為媒體帶頭嘲笑的不是李登輝個人,而是中華民國! 我個人報導過這個工業區不下10次,一路追著這個工程跑,從勘查、整地、奠基、施工、一會兒蕭萬長來、一會兒李大維來、田弘茂來、附近村民抗爭……等等跑得我死去活來,這個布納吉成了台馬邦交的指標,卻一直在零下擺動,像個躺在地上的大象,小人國裡的小人們說甚麼也扶牠不起 !



老實說,這個案子要是成了,台灣場商駐滿了工業區,機器轟隆隆的轉動,就業人口排著隊進來,誰敢動台灣一根汗毛? 反之,要是我們沒這個本事,說十分做一分,那是你自己送上去讓人家毒打一頓掃地出門,走的時後還吐你一口吐是沫說你是騙子。


那麼,關鍵應該是該不該開工,該不該蓋這麼一個工業區?


顯然是不該蓋的。這個工程會讓我們國家顏面喪盡! 布納吉之所以是台灣的恥辱,問題不在廠商不來,我們當然要尊重台灣商人的專業判斷,他們要為自己的生存負責,有權力不來,過去那段配合政策的年代具往矣。不解恨的是,當國合會秘書長,也是評估團團長羅平章提出「先評估再決定」的意見時,怎麼就只有李登輝一個外行說了算? 既是這樣,那何必還要設個技術團? 聽李登輝的就好了嘛!


行政院長以及外交部的公僕們受人民委託辦事,今天只曉得讓李登輝高興,置專業意見如敝履,結果,布納吉加工出口區成了馬其頓全國的大笑話,鬧到天天被媒體羞辱,這攤子爛帳怎麼算? 監察院可以辦這個案子嗎?


羅平章是對的,但是他的下場卻是被逼辭職走人!


馬其頓宣布斷交後,工業區的強制合伙人中華開發的劉泰英馬上下令結束工程,他說當出投資的動機已經沒有啦,沒有留下來的理由了 ......


我不指望監察立委諸公主持正義,他們不吭氣是因為他們實在沒有能力吭氣,而要李登輝負起浪費人民貲財的責任,要蕭萬長負起拍馬屁的責任,要外交部解釋為甚麼不聽羅平章的建言等等也都是天方夜談。做為一個記者,我只有積極的征服眼下的無奈,盡我的全力,寫下這些事,扔到空氣裡,讓它像油麻菜仔一樣隨風而去就行了。


(2002年斷交後一年,我到當年的布納吉工業區「憑弔」,看到一片綠色的軍營與一堆小耳朵,標準廠房已經讓北約NATO當了辦公室,圍牆上的中華民國國旗也已被抹去,台灣在馬其頓成為歐洲窗口的理想畢竟沒能實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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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02/22

第二章 火車想開:(13) 議長的博士論文

2000年5月23日,馬其頓國會議長Savo Klimovski在台北國際會議中心舉辦新書發表酒會,我剛好回台灣,由馬國友人處得知消息,不得不「不請自來」。


甚麼樣的新書要跑到台灣發表? 是一本英文書! 是馬其頓議長大人的博士論文!一本好幾百頁的精裝本,一本不可能賺錢、鐵定賠錢的論文。如果是議長自己出錢印刷,那是他家的事,我就不多嘴了,可是印上的是「聯經」出版社 ……那就怪了,誰會出一本擺明不賺錢的書呢?好奇是記者的本能,別怪我追根究底,查個究竟。



打聽了一下,所有的錢、編輯、印刷、裝訂等費用「全部由外交部支付」! 這還不打緊,付了出版費還沒完,最後,外交部再把這堆廢書從聯經「買」回去,還要為他租場地、開新書發表會等等,來來回回少說上百萬吧? 聯經穩賺不賠,何樂不為?


但,這能怪聯經嗎?



圖 - 馬其頓國會議長Savo Klimovski在台北會議中心發表新書(他的博士論文),外交部出錢,聯經出版社印製,然後,外交部再全部買回去 ……….


當然,議長有權出書,也有權愛到哪個國家出到哪個國家出 - 如果是他自己出錢的話。問題是,這本啃不動的天書,書名叫甚麼政治與媒體的,用的是台灣人民的錢,有這麼花錢辦外交的嗎? 納稅人都知道嗎!這些公僕膽敢把人民的錢花在一個議長的私事上,已經不是甚麼原則或道德問題,如此明顯的骯髒勾當,曝露的是中華民國外交的終極目標是甚麼的問題。


有兩種情況;一是議長開口要求,我方不拒絕,另外就是,人家沒要求,我們鄭博久主動示好。我想以上這兩種情況百姓都不能接受;在外交的陣仗裏,戰士個個屈弓哈腰,挺不起脊樑骨,任對方威脅恐嚇、於取於求,做一些見不得人的事,這場仗必輸無疑(我們有太多吃敗仗的例子)。我是不忍心,否則,把這條「新聞」配上照片,傳給馬其頓第一大報總編,保證第二天頭版頭條,別的媒體也必然跟進,反對黨更是會抓住機會大大羞辱你台灣一番,這個議長克理摩夫斯基也不要混了!


你看看,這麼危險的事,外交部也敢幹,真是腦袋殼通通壞去。這不也印證了人家馬其頓媒體說我們台灣和馬其頓政客「私下交易」的「謠言」嗎?


那天,我在新書發表酒會上遇到這位議長的秘書馬莉,小聲的對她擠了個眼說「你們議長真不要臉,shame on you!」馬莉小姐也不甘示弱的小聲附著我的耳朵說「it’s your government that corrupts us first!」- 是你們政府先「腐化」我們的 !


註:這個議長在新書發表會後一個月不到就下台一鞠躬,他的政黨也分裂、泡沫化。

2006/02/20

第二章 火車想開:(12) 張萬陸的真情指數

圖說 – 照片右邊的兩個中國人是張萬陸參事和史立軍團長,他們在Delchevo市政府討論水壩工程的進度。這張照片是我照的,照得不好,但是每次看到這張照片,就想到那天中午在市政府裏的情景,照片的背後,有資深公務員的無奈與掙扎。他們沒有權力選擇工程項目,也沒有權力拒絕執行長官交代的任務。記得那天,張參事一坐下,臉色沉重,開門見山的就說 :「我們台灣有地震,也很需要錢,你們要小心的花我們納稅人的每一分錢 ………」



今天,跟著張萬陸、史立軍到Delchevo看水壩工程的進度。



他們,一個是鄭公使跟前的愛將,一個是技術團團長,一天下來,對張萬陸的印象改變了一點。這個張萬陸,官拜參事,說得一口流利的阿拉伯語,與鄭博久在約旦共事過,鄭博久調到馬其頓後,特別請外交部把他從約旦調來「支援」,「這麼重要的地方,要是同事天天跟你搗蛋,就很難做了,」鄭公使對我說過。外交部也絕對配合「要錢給錢、要人給人」,這一點馬其頓是得天獨厚的,大家都希望把個馬其頓「做起來」。


張萬陸到了馬其頓後,受到公使的特別信任自是可以理解,鄭、張二人的夥伴關係,本來是為了加強大使館的火力,遺憾的是,這種親密關係沒有被智慧的運用,鄭博久對張萬路的倚重,後來演變成其他主管「狀況外」的現象,反倒成了其他館員使不上勁兒,或是「不被重視」的負面效果。顯然,領導者在統馭上要補修學分。根據我的經驗,到馬其頓大使館,不管問甚麼,答案總是「不曉得ㄟ,去問張參事,」一種bitter feeling在空氣裏,許多事情不能參與,同仁們是點滴心頭的。另外這個史立軍呢,是技術團團長,所謂的專業人士,到了馬其頓,一切聽命於不懂農、不懂經的外交部的鄭博久公使指揮,辣椒、茄子一切鄭某人說了算。


話說這個Delchevo,它是保加利亞邊界上的一個小城,人口一萬兩千,離首都十萬八千里,台灣為甚麼要在這個了鳥不拉屎的地方灑個175萬美金? 攪個甚麼工程? 原來Delchevo是總理的老家!老母親還住在這個小城。說白了,這裡是總理的票倉!要大選了,台灣是來「固票」的。這也都是對方開口要的,當對方開口要你到Delchevo搞地方建設,搞「自來水管網翻修」「加壓站」「攔水壩」等工程的時候,台灣乖乖的拿出175萬美金,張萬陸就乖乖的頂著太陽盯進度 ………台灣的長官們,究竟有沒有人檢驗這種搞法 – 對? 還是不對?


今天跟著他們兩個人「出差」,先到他們市政府,坐在辦公室裡,桌上擺著施工藍圖,張萬陸開始講話了:「你們要好好的花台灣的每一分錢! 」他皺著眉頭說。「我們國家地震才過,台灣本身也很需要錢,你們要好好花,這錢是我們老百姓的血汗錢……..」我不知道張萬陸心裡是不是很「幹」,口氣不太好。我在猜啦,他「幹」是因為他知道他媽的這個案子正當性不夠,但是他又沒有能力stop這個案子,他不過是個執行者,鄭博久決定,他來執行,於是人格分裂在桌面上。基於過去白亭森村150萬馬克「飲水工程」之鑑,台灣付清了錢,到現在還沒水,張萬陸這次變聰明了,對著一屋子的相關人士說明白了「我們保留尾款,工程完了要先驗收,還要舉行一個公開啟用儀式後,才付錢 ……..」impressed!


不過,我親眼看著張萬陸、史立軍他們頂著太陽做得死去活來,again,還是沒人知道台灣在搞甚麼東東! 該不該做是一回事,既然做了,既然砸下175萬美金,就應該敲鑼打鼓,要全世界都知道才對,again,你鄭博久低調是為哪樁?! 不信,隨便問個老百姓,看有沒有人知道我們台灣在Delchevo砸下175萬美金的事? 當然,要是真的吵起來,我相信除了國家電視台MTV外,所有馬國媒體都會「主持正義」,不削的說你台灣是拍馬屁,人家不會說你是為了人道的人家不會說你是為了人道的!


站在第一線上,跟著他們跑了不少「案子」,心裡總是感觸萬千,總覺得我們的外交是假戲真做,是真人道假外交,是披著人道外衣的狼,骨子裡幹的是「承認」的買賣。外交牽著人道走,到頭來,既不能人道,也失了外交。讓我不厭其煩的重複著 - 我們來馬其頓是有企圖的,是她必須承認我們中華民國是個國家的,一種交易行為,只要你不和我斷交,到Delchevo就到Delchevo!


當然,政客下台一鞠躬,台灣也像寄生蟲一樣 - gone with the wind隨風飄逝。

2006/02/16

第二章 火車想開:(11) 請市長吃豆腐

「我的朋友昨天看到潘諾夫和你們大使館的人吃飯,」記者Dragica對我說。




「潘諾夫?你是說市長潘諾夫?」



「對啊!」



「和我們大使Peter Chen?」



「I don’t know, 我不知道是不是你們大使,反正是你們大使館的人,」



潘諾夫是在野黨的大反派,選上首都史高比耶的市長後令執政黨頭痛不已。馬其頓檯面上的政治人物就那麼十個不到,數都數得出來,潘諾夫是其中的一個。今天聽說我們大使館有人和市長吃飯,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啦!應該是好消息,他們總算懂得和在野黨聯絡了!快去打聽一下是誰和市長吃飯?都談了些甚麼?



到大使館轉了一圈,沒一個承認和市長吃過飯。不說沒關係,我也習慣了,打個電話到市長office裡的「朋友」,輕輕鬆鬆的問一句「你們市長昨天和我們台灣的哪一位吃飯?」



答案是 – First Secretary Edward S. Tseng 曾三訊是也!



累了!曾三訊是個參事,熬了一深功夫的傳統外交官,要從他身上問出個甚麼來,很難。不過沒關係,試試看。約他見面,開門見山說明來意,「對方都承認和你見面了,你就別否認了,大家省點力氣,」



曾三訊很緊張,這一點是可以確認的。「這樣好了,曾參事,我也不想害你,你不必主動提供我甚麼情報,我也不指望你提供,你只要確認我已經知道的事,回答我是或不是,這樣總可以吧?和市長吃飯是好事,幹麻那麼緊張!」



「大使派你去的嗎?」



「不是,是我在一個酒會中遇到市長,他會講英文,我就上前自我介紹,然後說可不可以請市長吃飯,就這樣…….」



「你回去向大使報告了?」



「當然!」



「應該大使去吃這頓飯才對,」



「大使說他不去,說我去就好了,」



「為甚麼?」



「他說潘諾夫是反對黨,他不方便出面,」



「外交部有指示你們不要跟反對黨的人來往嗎?」



「……….」



「見面談得怎麼樣?」



「市長先說他不滿意胖子的DA黨,說台灣把錢都給了胖子,讓他中飽私囊之類的……..他也有提到,對台灣那麼遠來送醫療藥品幫助難民表示感謝,他還說首都市區的那座古橋stone bridge,是馬其頓的地標,現在要修,需要錢,可是大家的焦點在難民身上,政府和國際社會沒人關心文化問題…….他還說首都市區很髒,他的是政府沒錢請清道夫……..」根據曾三訊的描述,顯然潘諾夫是在「明示」我們台灣,希望台灣協助他修復古橋、清潔道路,相信曾三訊也抓得住重點,一五一十的把會面內容報告給鄭博久。



曾三訊釣了條大魚,正常的話,鄭博久應該馬上打蛇隨竿上,運籌帷幄,把同事召來開個小會甚麼的,商量一下該怎麼follow up。畢竟這個潘諾夫不是等閒之輩,他是社會黨的靈魂人物,首都的市長ㄟ! 總算是一扇們,透過他,可以認識一票子反對黨,這不是機會嗎?況且,以經濟效益來說,錢該花在刀口上,不是嗎? 隨便出手就是一架直升飛機,500萬美金,沒有媒體報導不說,老百姓根本沒人知道! 要是能在首都的文化古橋上做文章,觀光客、老百姓天天經過,不但是功德一件,也爲台灣掙到了面子,又可以和反對人士建立關係,何樂不為?



可惜,事態是逆向發展,鄭博久對曾三訊的報告沒反應,不理不睬。曾三訊從此與市長沒再見過面,市長的期待「沒下文」。既然如此,那曾三訊當初約人出來吃飯又是為哪樁? 是吃飯? 還是吃豆腐? 你說那個潘諾夫市長會怎麼想? – 活該你斷交!



2000年我回台灣時曾到外交部歐洲司,與司長劉祥璞談到與反對黨人士接觸的重要性食之問題時,司長說「鄭大使說見不到反對黨的人,」2001年斷交後,田弘茂部長寫了一份斷交報告給監察院,第五頁白紙黑字寫著:「本部及駐館因應處理情形」 – 本部於上年11月自由黨加入聯合政府,並公開發表不利中馬邦交言論後,即於12月上旬緊急派遣李政務次長大維率員往訪,愷切與馬國政要,尤其是自由黨黨魁與重要領袖會談,使得雙邊關係暫告穩定。本部與駐馬其頓大使館並未鬆懈,仍積極加強與馬國各界之聯繫及推動經貿合作。…….



這份報告是騙人的,我願意跟他們公開辯論。騙得了監察委言,騙不了所有駐馬其頓同仁。田弘茂說駐馬其頓大使館「積極加強」與馬國各界聯繫,如果反對黨的市長都不見,如果首善之都的市長都不見,叫甚麼「積極加強與馬國各界之聯繫」?至於與自由檔黨魁的「來往」,容我改天專題報告。又,為甚麼事態危急了再派個李大維之類的來? 這種平時不工作的態度,在所謂的危急時,派一百個李大維來又如何?總而言之,機會擺在那裡,是你鄭博久拒絕接觸,如此將軍,這種戰略,能說他是忍辱負重、背了甚麼黑鍋嗎? 所謂忍辱負重是選擇一個錯誤的工作態度嗎?



我想,真理已在簡單的事上彰顯,他是要被檢驗的。

2006/02/13

第二章 火車想開:(10)一種夜行動物


「Carol, fax ……」上午11點多,碧莉安娜遞給我一張大使館傳來的新聞稿,內容是 :

1.中華民國捐助100萬美金給馬其頓政府,協助馬國政府因戰爭產生的財務困境。

2.中華民國捐助40萬美金給馬其頓政府國防部,改善國防部電腦設施。

3.中華民國政府指示駐馬其頓大使館與馬國紅十字會連絡,協助因戰亂而流離失所的難民。

4.中華民國政府協助馬其頓十項基礎建設 ………(冗長不多贅述)。



我馬上打電話給新聞組的劉宗杰。



「有沒有記者會?」



「沒有ㄟ。」



就這樣,一張紙。上百萬美金的事,經常是一張紙交代了事。



第二天的報紙,當然是沒人搭理,沒有一家報導,問題是有人在乎嗎?對不起,我在乎! 換成我是主編,我也不登! 平常對記者不理不睬,一年元宵節或之類的重點日,請媒體吃一頓大餐,外加一人一個禮物回家,遇到關鍵時刻,要找你鄭博久公使訪問,總是「不在!」而且幾乎是永遠不再。今天要用到他們了,對不起,「我們也不在!」



說到這點我就氣,我曾經專門跑到山上找鄭公使談過,建議他每個禮拜對馬其頓記者開個「吹風會」,喝杯咖啡,輕鬆的與記者建立一些感情甚麼的,我也是反馬其頓記者的需要,況且有一半的媒體是「敵我份子」,見面三分情嘛! 這麼做絕對受歡迎的,也絕對比請客吃飯、或花大錢請他們到台灣玩一趟有效! 我是真的急了,才上山去反應的,「你這個建議很好啊! 我會請劉參事辦 ………」這是鄭博久親口對我說的,但是這個吹風會終究沒有實現!到降旗走人還是沒實現, 他老大依然是經常「不在!」



「看到我們大使館的新聞稿沒?」打個電話問獨立報的財經組召集人Sodich。



「你們台灣的這些錢都是我們的大官在花,跟老百姓甚麼關係啊!」大實話!



人家是小題大作,做一分說兩分,我們台灣是鴨子滑水,一齣到底! 做了半天沒人知道你在幹嘛! 難怪人家A1電視記者Lupevska對我說「台灣來馬其頓是一種政治交易,除了幾台電腦,我看不出你們在馬其頓做了甚麼!」我能怪人家問我們要東西嗎? 你可以不來啊!



或許,說難聽一點吧,鄭博久沒待過大使館,一輩子都在「只能做、不能說」的代表處,養成一種小妾的氣質,突然扶正,做了正主兒,還是改不了鬼鬼祟祟、暗裏風騷的習慣。看到我們台灣如此「低調」,連馬其頓外交部的一位朋友都看不下去了,搞不懂的問我「你們這裡是大使館! 又不是代表處,你們不需要在這裡遊說(you don’t have to lobby here),你們鄭博久到底在怕甚麼 ?」



問我?我怎麼知道。

2006/02/09

第二章 火車想開:(9) 外交部的惡水案

台灣在馬其頓的十項援助計畫中,有一項是83萬美金的供水計畫,目的是解決白亭森鎮一千戶居民的飲水問題。


這是一個失敗的案例,我在公共電視上追蹤報導過3次,朋友笑我是響尾蛇飛彈,沒完沒了,我說,不是我咬著不放,而是台灣老百姓的血汗錢,外交官沒有花錯的權力。我不嫌麻煩的一次又一次見證失敗的案例,不過是為了讓老百姓看清楚,不是所有的外交失敗都是「中共打壓」「老共搗蛋」,其實,大部分是台灣外交終極目地與方向的錯誤,以及人為的懶惰與無能,換句話說,有些所謂的撤館、失敗,是主事者沒有能力將災難降到最低點的,有些甚至是可以避免的。我甘冒大不諱、咬著不放的報導,實在是看不下去了。

 (獨立報頭版頭條)
白亭森村通水日 – 不通水
台灣大使鄭博久不滿發展部
台灣出資150萬馬克 - 村民還是沒水喝


早上看報,駭然看到馬其頓最暢銷的兩大報紙,獨立報和晨報,頭版頭條大登特登台灣辦的糗事。細讀內文,原來我們鄭公使昨天帶了一批記者到白亭森村去「驗收」自來水工程,結果「尚未完工」!鄭博久當場在村長辦公室大發脾氣,敗興而歸。整個過程讓記者看得一清二楚,搞到全世界都知道,還頭版頭條出了鋒頭,反對黨的晨報更是逮到機會臭罵台灣。鄭博久反應激烈,是因為他150萬馬克全付清了。


我看完報紙,先打個電話給大使館,找新聞組長劉宗杰表達我的不滿,他們昨天浩浩蕩蕩的帶著記者團出發,並沒有通知我,當然,這也不是第一次,我也不需要聽他們的解釋,只是告訴他一聲我不高興,如此而已。掛了電話,立刻請攝影和司機準備,我要到白亭森走一趟,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白亭森社區供水計劃,是台灣協助馬其頓的項目之一,總金額是150萬馬克,本來是件美事,鬧到媒體批判不斷,國家名譽受損不說,台灣納稅人出了錢還捱罵,大使館的公僕們當然要給市民一個交代。


這個案子可以從兩方面著手,第一,為甚麼選這個案子? 第二,既然選了,又為甚麼到今天村民該有水而沒水?


 一進白亭森鎮就看到一個「水泥碑」,上面鑲著一面銅牌,印著中華民國和馬其頓的國旗,旗子下面還有幾行英文字。立碑的時間是2000年5月13,這一天是台灣政府官員來主持通水典禮的一天,也是唯一「通水」的一天。碑文如下:
 The government of the Republic of Macedonia and the government of the Republic of China, Taiwan. The construction of the water supply system was supported with funds granted by the Republic of China Taiwan and the Government of the Republic of Macedonia in the frame work of good will cooperation between the two countries.


我們走訪了幾家村民,家家戶戶都沒水,有一位老太太對我說「只有台灣人來那一天有水。」怎麼說呢? 為甚麼她說只有台灣人來那天有水? 查了一下,原來是5月13號,陸以正大使、鄭博久公使、馬國外長狄米托夫等一行官員到這個鎮上主持「通水典禮」,那一天,至少水泥碑上的水龍頭,花啦啦的流出了水。全鎮上的人都鼓掌歡呼,見證台灣的善行! 當然,這是配合大官來訪做個儀式,為台灣造個勢,工程還沒正式完工,老百姓也不疑有它,耐心的等。


 2000年5月13日中華民國無任所大使陸以正到白亭森主持通水典禮


 陸以正先生不是專程到馬其頓主持通水典禮的,他是無任所大使,也是馬其頓大使館的督導,他到馬其頓來,應該還有更重要的任務,譬如這個總統怎麼一直不接受鄭博久的到任國書,譬如這個工業區怎麼一直搞不定,至於這個白亭森的通水典禮,實在是行程上排了這一項,他就上場show一下,相信也是大使館苦心安排,給長官一個credit面子,就等他來為國家造個勢,上個電視報紙甚麼的。至於該不該援助這個案子,又為甚麼選這個案子,以及這個案子執行的過程,陸先生恐怕是力不從心管不了了!


馬其頓國家電視台MTV當天播出「通水典禮」新聞 : 「中馬兩國代表與白亭森村民共同主持自來水啟用典禮,從今天開始,村民將有水喝。這項飲水工程的資金是由馬其頓政府出資9萬美金,中華民國協助83萬美金,這是台灣在馬其頓所做的十項基礎建設計劃之一,解決了八仟用戶的飲水問題,總工程包括蓄水槽、水管和抽壓系統,一小時可打560噸的水。馬國外長狄米托夫及陸以正大使、鄭博久大使共同開啟了村民的水龍頭。」

圖 – (通水典禮,村民圍觀,手持中華民國國旗,歡呼通水了!) 馬其頓國家電視台新聞畫面 / 記者說「從今天開始,村民將有水喝了,」通水了!


全村歡欣鼓舞,現場歡呼聲不斷!
這一刻,老百姓從心裡感激台灣!


四年後 - 白亭森鎮還是沒水!


通水典禮後3個月,我到鎮上了解狀況,水管全部都沒接上,零零落落的凸在街上,家家戶戶還是拎著可口可樂的空罐子,排隊到水車處領水喝。事實上,在我寫這篇文章的時候,2004年9月,都快5年了,這個可憐的白亭森鎮還是沒水! 我們中華民國的85萬美金,不知道掉到哪兒去了,最起碼沒掉到水裡!


或許是我長得一股中國樣,很容易認出來,村民看到我,都跑來「告狀」,領我看街邊洞裡的水管,意思是根本沒接到住戶家裏,「我們不怪台灣,台灣很好,是他們把錢污了 ………」一位村民對我說。他們是客氣了,我看事情不是那麼簡單。


 「這水管是台灣人的錢,」隨便訪問一位村民,都說得出錢是台灣出的。


 台灣為甚麼會接手這個案子?

村長Estref Iseni對我說 :「去年選舉,DA黨來跟我談條件,我說好,你給我們水,我們投你一票。」


 誰是DA黨? 簡單的說,沒有DA黨的黨魁團普考夫斯基,外號圖胖子,就沒有台馬建交的事實。圖某是引進台灣Project的「功臣」。在馬其頓,DA黨就是台灣黨,雙方在老百姓的眼裡是一回事。換句話說,這件水事與人道救援無關,不是我們台灣自己找的case,是圖胖子消費台灣買單。


村長說「DA黨來與我談條件,為了解決村民水的問題,我們投了DA一票。」與大使館消息來源的說法互相印證。「使館最初擬定的十項基礎建設援助計劃裏,根本沒有白亭森這一項!」消息來源對我說過。「是圖胖子一定要我們把白亭森加進去,要我們出錢去攪飲水計畫,因為要大選了………。」消息來源說。


白挺森社區的居民大多數是比較窮困的波斯尼亞難民,圖某急欲增取票源,承諾解決水的問題,在村長的帶領下,村民也投了DA圖胖子一票。而圖胖子是用台灣的錢,承諾了這個project,台灣為圖某背書,成了「生命共同體」。


村長說,早在1997年,也就是台灣進場的前兩年,他們就開始施工。「當初有13個公司來招標,Trijas得標,」村長說。我當然要去訪問一下Trijas,包商接受我訪問時說,當初與政府發展部簽訂合約,總工程費是兩百萬馬克,雙方承諾包商先墊3分之1的錢,待工程完成3分之1後,政府再付款。結果,工程完成3分之1,政府卻食言,只付了一半,於是他們罷工。原來鄭博久是半路殺出,接了一個燙手的二手山竽。村長說「鄭大使問我需要多少錢,我說150萬馬克,鄭博久說以前的問題,你們自己解決,我從後面接手,我很高興的對他說,台灣奇蹟可以在我們村子實現了!」


「那現在為甚麼停工了呢?」我問包商。

「發展部必須把錢帳清了,我們才把水接上。」

但是鄭博久公使卻不是這麼說的。我打電話要求訪問鄭公使,他拒絕,結果我在一個公開聚會上「逮」到了他。


 鄭博久 : 「因為馬國(工程)的設計,沒有辦法趕上附近居民快速的膨脹 …」


 鄭博久在接受我的訪問時說 :「我希望說明一點,這個計劃從頭我們大使館就很重視,我們也曾經有好幾次會議,跟他們的發展部,還有他們的建設部,來研究一下,怎麼利用有限的援助,照顧所有全村的老百姓。我們這個計劃,可以提供一千戶用水,很不幸,他們正在規劃興建的時候,馬其頓最近經濟情況還算不錯,因此在附近有很多老百姓改建房子,因此,原來的設計沒有辦法cover全村,包括 隔壁小村的居民,我們雖然知道了,到了去年底,這個工程已經完工了,我們也去看了,它也供水了,但是,因為他們設計沒有辦法趕上附近居民快速的膨脹,因此,鄰居村民有所抱怨。


我們聽到了這個消息後,就趕到村子去,跟村長進行了解,為甚麼工程完成了,還有居民沒有辦法得到飲水? 經過他們的解釋,我們表示強烈不滿,要求他們超過的數額,他們要自己想辦法,我也希望他們在9月中旬前整個完工,使得老百姓有清潔的飲水。我也曾經寫封信給總理,表示我們的失望,希望馬其頓政府盡快改善,他們也答應我們9月底以前一定會完工。」


鄭博久說「它也供水了,」事實上,沒有一戶人家被供到水。鄭博久說「鄰居村民有所抱怨,」不對,是「老居民抱怨沒水!」是老居民說「只有台灣人來那天有水,」鄭博久說「我也希望他們在9月中旬(兩個禮拜後)前整個完工,」說完這句話後9個月,台馬斷交,鄭博久打包回國,白亭森依然沒水,說明鄭博久對馬其頓政府的無力現象。


2000年8月28日中華民國駐馬其頓公使鄭博久在Dnevnik報上刊登了一則廣告 :
標題 – 發展部與白亭森村民飲水無關
子題 – 對貴報8月24日一文的更正
內容 –「我在與村長會面的時候,根本沒有提到發展部,或暗示發展部與村民的飲水問題有關。我只關心村民,也希望這個工程能盡快的完成。」 - 中華民國駐馬其頓公使鄭博久


很明顯的,這個廣告是給發展部看的,解釋他並沒有怪罪發展部,並沒有對發展部出言不遜,換句話說,鄭博久戰戰兢兢,怕得罪發展部,竟然還登廣告表明他的清白! 都甚麼時候了,台灣的錢付清了,村民還是沒水喝,他滿腦子卻只有馬國官員,滿腦子怕得罪這個、得罪那個,對工程為甚麼拖延,他一個字不提,對台灣錢付清了也不說,對台灣背的黑鍋,更不向馬其頓老百姓做任何解释! 在馬其頓看到這種廣告,實在很怒,非常莫明奇妙,搖頭的還有我的馬其頓記者同事們,他搞不清楚「你們台灣在怕甚麼?」


問題是,如果白亭森村民的水事與發展部無關也就罷了,整個Project從頭到尾在發展部的督導下進行,根據合約,工程該在1999年底完工,都第二年的8月了還搞不定,發展部難辭其咎,罵他兩句也是應該,何需如此低調到登報解釋?


 要登報的話,也應該是為中華民國政府登一篇,澄清媒體的不友善言論 (事實上,人家也沒說錯),好好為國家說幾句話,說我們的錢已經付清了,說錯不在我們台灣。鄭博久是大掌櫃的,每一分錢都是老百姓的,若有甚麼差錯,他有責任讓兩國的老百姓知道真相,他是沒有權力悶著頭背黑鍋的,怎麼至於花錢登報只為討好一個有罪的發展部呢!?


 鄭博久說他給總理寫過信表示不滿,顯然總理不理不睬,事關台灣納稅人83萬美金的血汗錢,鄭先生只寫了封信給總理一個人,what about老百姓的失望與媒體的懷疑? 就不需要澄清了嗎? 真相是 – 這個「白水案」是有政治因素的,當初是DA黨與村民的「交易」,而DA是總理的死對頭,用膝蓋想也知道這個村子的命運,當DA退出聯合內閣,你活該白亭森沒水喝! 這是政治圈的殘酷現實,也是政治常識,鄭博久應該心知肚明,給總理寫信不過是做態罷了,給台北長官一個交代而已。


發展部副部長馬上舉行記者會


要是冤枉了發展部,要是白亭森的案子和發展部無關,他們副部長Milivoje Kolevski也不會馬上開記者會,公開表示「多出來的錢台灣如果不付,發展部將在9月底前負責付清。」這個記者會是在馬國媒體壓力下舉行的,副部長在記者會上說「9月底前一定讓村民有水喝。」


四年後,2004年,我到白亭森,水管還是晾在路邊,83萬的援助工程到這個地部,應該可以說是失敗了。這個白水案說明外交部登陸馬其頓後,走的是與單一政黨或單一政治人物掛勾的路線,譬如總理、譬如圖某等,鄭博久擺出的陣仗是與他們掛勾的,他沒有能力擺脫這些政客的糾纏,更沒有把中華民國的與馬其頓的互動提升到國與國之間的態勢,這也是有目共睹的。當所謂的友我人士失勢下台一鞠躬,當「友黨」內鬨退出聯合內閣,我們就頓時傻眼! 事實上,DA黨與台灣建交後不久就完全泡沫,徹底解體,一點政治能量都沒有了! 大使館不是按著國家或人民需要的先後順序援助對方,不堅持說「NO!」結果就像白亭森個案一樣,圖普考夫斯基的一筆爛帳,完全轉嫁到台灣身上,花了錢,國家還蒙了羞。


負責執行白水案的張萬陸參事,接受我訪問的時候,從檔案中翻出「完工證明」遞給我,一臉無奈的說「連政府都騙人,你說怎麼辦 !?」張參事不過是個忠心的執行者,執行鄭博久的決策,我的問題很簡單,當初為甚麼不說NO? 既然接了,最起碼尾款可以保住吧?「要是你們自己家蓋房子,能不親自去現場看看,驗收後再付尾款 ? 能看到一張紙,一張完工證明就付錢 ?」........


村長Estref Iseni最後對我說 :「不要罵鄭博久,他是個好人,沒有人可以怪台灣,不過這裡是巴爾幹,這是Balkan games ,他不太會玩 ,哈哈 ……」


然而,這一切,當真船過水無痕?


 2005年,坐在馬其頓家裡,打開衛星電視,宏觀頻道,鄭博久的倩影出現在曼谷的僑務新聞裡,活躍依舊,春風滿面,曾幾何時,這位在馬其頓出不了格的大使先生突然變了臉,成了中華民國駐外第三大館的掌門人?! 當年那場轟轟烈烈的通水典禮、白亭森的飲水計畫、台灣人民的83萬美金,顯然與他已毫無關係了。當年的歐洲司長,也換了好幾個,白亭森鎮上的那個水泥碑,上面的銅牌也讓人給偷走了,留下的是一個狼狽的殘像,杵在村民來來往往的路口上,見證一個台灣失敗的經驗

2006/02/07

第二章 火車想開:(8) 日行一善

外交部次長李大維率領的「難民慰問團」昨天到了。


今天的節目是「參觀」難民營。大隊人馬浩浩蕩蕩,讓本來就很混亂的營區更加熱鬧。獅子會的獅兄、獅姐「咖嚓! 咖嚓!」的忙著拍照,他們穿著制服,比較容易辨識,其他的團員有拉著小朋友擺pose的,有獨自一人找攝影目標的 ..…. 這一天,陽光普照,難民營裡的氣氛浮躁,營地旁有條小溪,小難民們光著屁股往裡跳,開心得讓人忌妒。忽然,遠處傳來敲打鐵盆的聲音,由遠而近,越來越大聲,原來是一群少年郎,少說有50幾個,前面幾個大的帶頭,後面跟著小蘿蔔頭,一個個興高采烈的喊著「屋氣卡!」「屋氣卡!」他們繞著營區一圈又一圈的「遊行」。這些少年郎,被圈在難民營的鐵絲網裡,哪都去不了,閒著沒事幹,不去溪裡玩水,敲鑼打鼓也行。


我呢,站在陰涼的角落裡,看著這群台灣來的「貴賓」,將近一百個,突然聚起焦來,跟著這群小朋友跑,拍照的拍照,報導的報導,眼前,這群台客與這世紀的、科索沃的災難是格格不入的。


突然,眼前出現一幅畫面,一位電視台女記者,匆匆忙忙的拉著攝影站在敲盆打桶的隊伍前面,聽到他高亢的拿著麥克風「………這些年輕人正在抗議北約,抗議北約轟炸他們,表達他們的不滿,」聽到記者在鏡頭前這麼報導,我只好悄悄的走到他面前,小聲的對他說「你恐怕要再做一次stand upper,北約是這些阿爾巴尼亞難民的救命恩人,他們是不會罵北約的,他們喊著屋氣卡,屋氣卡是科索沃游擊隊的名字,他們在喊他們的英雄,支持他們的游擊隊,不是在抗議北約。」


記者有點感激的伸伸舌頭,重做了一遍。我今天是日行一善。


當然,我很開心,just證實了 – 記者是要種在現場的!

2006/02/02

第二章 火車想開:(7) 走廊上的鬼影子

大使館搬到半山上,已經般了兩個禮拜了,我這個做國民的應該「回家」看看。


沿著山路走,四月,花花草草,顏色都回到了人間。經過維斯娜的麵皮店,探頭往窗子裏看,在家,夫妻倆正拿著擀麵棍擀麵皮。「我昨天在電視上看到你,」維斯娜一見我就興奮的說。昨天上午在難民營被國家電視台記者逮到,上了電視。買了二十張薄麵皮回去炸春卷,匆匆說了再見,繼續往山上走。


「北約」的吉普、紅十字的救護車,不時的從我身邊呼嘯而過,半山上有一團德國駐軍,等著炸完貝爾格勒馬上開進科索沃。開打後,80萬阿爾巴尼亞難民四處逃竄,20萬逃到了馬其頓,小小的國家,一夕間亂了套,馬其頓境內的主流族群 – 斯拉夫人驚恐不已,他們怕本來只有1/4的阿族,因難民的暴增而影響了族群「平衡」。不過,不管怎麼說,馬其頓這兩個月是揚名世界了,CNN天天報導,李察基爾、羅傑摩爾、希拉蕊、柯林頓、布萊爾等政治、文化、影視等各界名流都來了,我看馬其頓是自亞歷山大帝後,再一次「征服」世界。馬其頓最近流行一首歌叫「歡迎到馬其頓酒店」,說明整個國家像個大酒店,光是記者就來了六百多人,還不包括上萬的和平工作者和軍人。


走了40多分鐘,終於看到青天白日滿地紅的國旗了。在海外採訪了20多年,非洲的、歐洲的、美洲的大使館也好、代表處也好,進去總像回家一樣,裡面的公務員,雖然不叫父母官,見到「自己人」,海外嘛,遊子嘛,總覺得格外親切,那種認同的feeling是自然流露的。遺憾的,這回進了我們的馬其頓大使館,非但沒有回家的感覺,相反的,像是進了地雷區,炸得我血肉橫飛!


大使館現址原是馬其頓國家地震研究所,佔地很大,有走廊、有隔間,拐灣抹角的相當複雜,我是說,可以在裡面捉迷藏。


那天,一進大門,就躲起貓貓來了。


不是我要玩,是那些外交官看到我就躲,甚至正面衝上了還能馬上給我一個大背 ……. 第一個在走廊上碰到我的是齊王德,我在走廊這頭,他在走廊那頭,從拐角出來,瞧見我,馬上轉身,我還來不及說任何話他就不見了,站在那裡,電擊! 傻了! …… 還來不及振作,那頭又來了一位張參事,叫張萬陸的,看到我,也像遇到了瘟神,馬上來個U-turn ……. 畫面之震撼,我這輩子都忘不了,我是說 – 我永遠忘不了。


當然是中國時報那篇「不可能任務與另類難民」發的酵。文章發表後,齊王德對我說過「你寫得越真,對我越不利!」長官質問「誰洩的密?」「甚麼秘密?」不懂!我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不管怎麼看,都看不出那篇文章洩了甚麼國家機密,不是還順便替他們打抱不平嗎? 一片丹心,怎麼到頭來成了他們眼中的豬八戒了?! 懇請齊王解惑「怎麼會這樣呢?」他才說了這句「你寫得越真,對我越不利!」的「真理」,譬如,誰告訴你有兩百萬美金買醫療用品的「極機密」?…….. 唉! 這群走廊上的鬼影子!


就這樣,我興高采烈的、踏著春天的花朵上山,讓一群黃蜂螫得我滿頭包的匆匆下山 ……. 夜裡,想著,這是我的職業,這現象原本正常,是好事,是必然,何須難受? 咱們「戰場」見就是了。


後記 - 斷交後,有一天,遇到鄭博久公使的最愛 – 律師小姐蘇珊娜,建交的兩年半裡,她隨著鄭博久出出入入,每次遇上了,從來不跟我打招呼的,never! 大使館撤了、斷交了,在場合裡遇上,她小姐竟然笑嘻嘻的主動迎著我說「我開始覺得你不錯了,」問她「現在怎麼敢跟我講話啊?」「是他們叫我不要跟你講話的,我不知道為甚麼,大使館的人都叫我不要跟你講話,」當然,她也不是甚麼好東西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