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02/25

電視辯論這玩意兒

剛看完馬、謝總統候選人電視辯論,很自然的把他們和1960年甘迺迪與尼克森的電視辯論想到一塊兒,25年前在美國學演講傳播(Speech Communication)時曾花過一點時間在學校上課討論尼甘的那場辯論。美國老一輩媒體人應該都記得 - 尼克森當年的表現,是他措失江山的一役,是他的滑鐵盧。有美國歷史學者說「Nixon in fact lost primarily due to the invention of the televised debate」不過,他也記取教訓,1968年東山再起時,不敢輕忽電視的利害,雖然四年後捲土重來贏得總統大位有當年的客觀因素,但是尼克森也承認上電視要有備而去,再也不敢鬍子不刮的就開麥拉了。威爾斯大學新聞研究所還開課要學生對那場電視辯論做比較,可見電視形象的重要性。



上電視,面對全國觀眾,首先要注意的不是你的政見,而是你的外表與氣度,也就是帥不帥,美不美。簡單的說,觀眾喜不喜歡你的樣子很重要,你的樣子不行,你的政策就扣分,這是現實,沒甚麼道理。尤其30歲以下的青年族群,他們也是一票,在端出執政牛肉前,候選人必須是可口可樂,要先可口,樣子要先好吃再說。當年尼克森穿了一套淡色衣服,頭髮澎鬆,一臉倦容,才大病一場,從醫院出來,老像畢露的出現在每個人的家裡時。甘迺迪呢,年輕是最大的本錢,但他也不仗持年輕,反而深色西裝領帶,「油頭粉面」非常光鮮的出現在螢光目前,美國人說甘迺迪”not only look better physically, he also came off as polished, articulated and mature ……”說他不但長得好,優美文雅,口才好” 立刻就把對手給比了下去。尼克森是政壇老鳥,辯才無礙,但他小詡了必他笑又沒經驗的對手,即使他說得天花爛墬,也比不上帥哥的一套襯頭的西裝,他們一共辯論了四場,聽說尼克森親人一看到他在第一場電視上的模樣,就說「完了完了!」



剛才看到馬英九與謝長廷的表現,就外表來說,兩個人都屬典型的公務員打扮,非常「一般」,趨於保守,看得出來是以不出狀況為佳。筆者不是在這裡要候選人刻意打扮得驚艷或花俏,而是,在關鍵時刻要刻意設計的,因為每個人在電視上有自己的顏色,不同的人上電視選適合自己的顏色,否則無形中就扣了分。不要說男人很難打扮,錯了! 光是西裝就有很多種呈現方式,顏色就是學問,淺藍和深藍就不一樣,米色和深咖啡色也不同,黑色尼料西裝上衣,配金排釦或配黑釦子給人的感覺就不一樣,加上襯衫顏色和領帶,學問可大了。可惜今天下午,我沒有看到謝、馬兩人的刻意打扮,幸好他們倆都一般平凡,好家在,不像尼克森VS甘迺迪的強烈落差。



甘迺迪以一個fresh,沒有治理國家經驗的小議員,險勝艾森豪副總統的老鳥尼克森,衝破了美國人擔心甘迺迪太年輕不適任總統的憂慮,四場電視辯論功不可沒。事實上,根據美國當時的民調,聽收音機的都以為尼克森會贏,因為他們看不見特寫鏡頭下尼克森臉上的不長不短的鬍子,當年要是他肯刮乾淨,歷史搞不好就重寫了!

2008/02/21

史匹柏有愛才管閒事

愛,才管閑事。



史匹柏不幹了,退出奧運藝術顧問團,說他「良心不安。」他要用這個引人矚目的行動換取中國對蘇丹的壓力。史匹柏的聲明,震撼與激勵角落裡一個微不足道的我,可能是兩年前去過現在鬧得狒狒揚揚的達福爾省的難民營,與難民們面對面接觸過,回來後,任何與達福爾難民有關的消息,都叫我豎耳聆聽。



我說史匹柏、米亞法蘿、九位諾貝爾獎得主、南非主教圖圖,這些在世界上有名望的人,上星期四,在英國獨立報簽名登廣告,呼籲中國不要賣武器給蘇丹,他們的靈魂是美麗的,包括奧運主席都簽了字。



其實,我個人的感動有甚麼重要,讓我不安的是幾位台灣朋友們的反應,他們指著我鼻子說史匹柏「愛管閒事!」「把他美國政府管好就好啦!」「伊拉克被美國搞得一踏糊塗,他怎麼不去管啊?」「關他們屁事!」「還不是為了石油!」這是我幾位台灣朋友的態度,與中國官方的反應沒甚麼兩樣「蘇丹的問題是內政問題,達福爾問題也不是中國造成的,」「我們認為政治不應該干涉體育,」……。


在達福爾邊界我遇到一位叫奧利維亞的Human Rights Watch人權組織工作人員,他在查德與蘇丹現場觀察了10年,所謂觀察,不是坐著沙發吹著冷氣,而是穿梭在沙哈拉的村子裡,躲避土匪的狙擊,神出鬼沒,他們寫的報告與拍的照片是用性命換來的,是聯合國決定行動的重要資料來源。這群人權工作者拼了命的幹,所謂何來?奧立維亞是法國人,他為甚麼對跟自己毫無關係的黑人冒生命危險協助他們? 過去幾年,他一直呼籲聯合國派兵進入達福爾省,他有親眼看到全村被屠殺的經驗,他也看到非洲聯盟(AU)慢半拍的出現,不但慢,AU的武器比不上蘇丹政府支持的土匪民兵,這些「愛管閒事」的人權工作者,把現場實況報告出去,呼籲聯合國派維和部隊。已經有20多萬達福爾黑人死了,兩百五十多萬老小被迫遠離家園。是人權工作者愛管閒事,冒死管閒事,達福爾黑人被阿拉伯族統治者的殘暴才得以揭露,黑夜才見得了曙光。對我那些不削史匹柏管閒事的台灣好友們,你們的理性是看不見也聞不到才被掠燒過的村落,是丈夫、是妻子、是唯一的女兒、或兒子被打死在騎著馬來的Janjiway(出沒在達福爾省土匪)槍下。



有人有機會站在達福爾現場,把悲劇真相傳遞出去,世界各地不管甚麼人,接到消息的,出錢出力,我卻是很驚訝聽到自己的朋友如此理性的叫史匹柏回去管管美國自己家裡的事。要說人家的內政不可插手,那位南非圖圖神父為何給胡錦濤親筆寫了信,請他給蘇丹下壓力?當年曼德拉在牢裡17年,就是靠大家的多管閒事,南非的種族隔離才給推翻。


這道理史匹柏也懂,還有那九位諾貝爾獎的得主,包括奧運大會的主席,他們都知道感性的雞婆是有效果的。

2008/02/18

有種 - 科索沃!

馬其頓所有有頭有臉的阿爾巴尼亞裔,今天都急著往科索沃首府普里斯丁納跑(開車一個小時),趕著去參加各種party,「喝個爛醉才回來!」朋友說。


早就知道他們要宣布17號獨立,時間到了,打電話給一位阿爾巴尼亞族群的領袖之一,說聲恭喜「我不能代表我的國家,但我可以代表我個人,祝你們建國快樂!」他好高興,為了討好我吧,竟然回了一句「我也希望你們台灣能早點獨立!」電話費太貴了,我沒法在電話中把台灣獨不獨說個明白,但畢竟我不是激進份子,他又是如此善意,我還是快快樂樂的謝謝他的好意。


這世上,好像每個國家的獨立都得來不易,科索沃人民的尊嚴,也是用自己的血換來的。1999年塞爾維亞清洗科索沃,被北約教訓,塞爾維亞不得不放手。難民重回家園後,當初說好讓聯合國託管五年,五年後要是科索沃能一步步達到聯合國設定的標準,就有獨立的空間可談,於是科索沃開始一步步走,也完成了階段性的要求,但是拖拖拉拉,談來談去,塞爾維亞總是不放人,永遠是「科索沃是塞爾維亞不可分割的一省」。國際上,俄羅斯強力支持塞爾維亞,除了同是斯拉夫族群外,在巴爾幹平衡美國與歐盟的勢力才是真正的目的,於是科索沃在安理會就別想過關。至於中國,阿爾巴尼亞人心裡都明白,中國不支持科索沃獨立是因為怕有「台獨暗示」。於是談來談去,5年早過去了,科索沃早就失去耐性了! 聯合國不承認怎樣? 俄羅斯、中國不讓獨立又怎樣? 科索沃就是要獨立,來個自行宣布。


可以這麼任性嗎? 一個90%失業率的國家,窮到不行,怎麼敢冒犯塞爾維亞? 再深入的想一想,要是歐盟或美國不讓獨立,他敢嗎? 他的獨立必定是在某些大國的共識下進行與宣布的。根據公開的秘密,美國將拔個頭香第一個承認科索沃是獨立國家,馬其頓將跟進,第二個承認,然後歐洲國家將陸續跟進,那些同屬回教的土耳其等阿拉伯大哥們自是樂見其成,排隊上香。


至於我這個台灣人,在整件事上看到了甚麼? 長話短說:



1. 團結一致 – 你去科索沃問每一個人「想獨立嗎?」答案百分之百「YES」,每個人想獨立想得快發瘋了,不管政黨,各行各業,即使有不同的理念,但對獨立這件事上,全體國民是口徑一致的(境內5%的塞爾維亞人起不了甚麼作用)。這種非獨立不可的毅力,比核子彈還具威力。

2. 團結就是力量 – 問他們對塞爾維亞反應的看法,有位大學教授對我說「they are like children」,意思是小孩吵吵鬧鬧,說他們是一群不面對現實的孩子。我個人看阿爾巴尼亞人,覺得他們是一群是有強烈民族意識的族群,特別在馬其頓的阿裔政治圈裡,我看到一群深沉與有智謀的政治人物,他們周旋在歐盟與美國大使之間,知所進退,亦進亦退。我也看到科索沃全民皆兵,他們是悶著頭幹的一群,不怕死的族群,與對手在性格上有極大的差異。在科索沃村子裡竄來竄去,三步五時就會看到路邊有外觀款式相似的墓碑,上面都掛著花圈,他們說是陣亡的烈士,多數都是山上打游擊的KLA(科索沃解放軍)。阿爾巴尼亞人的拼勁兒,讓每個駐守在科索沃或馬其頓的國際社會大使們,各各都領教了,不敢忽視,經驗告訴他們,不答應他們就上山打游擊,鬧得你整個歐洲不得安寧。

3. 私心帶來災難 – 我的是政客米羅塞維奇。科索沃本無需走上獨立這一步的,長或短說,幾十年來,在鐵托時代一直都是自治省份,他們有充分自治權力,日子還算過得去。鐵托死後,米羅塞維奇為了在黨裡的地位,為了選總統,他收回阿裔的自治權,代之以警察統治,故意刺激鐵托時代積壓已久的斯拉夫族群失落的民族精神,百姓像皮影戲裡的人物,被米氏挑動得瘋狂不已。結果,死了多少人不說,一個以愛國、愛族群、維護歷史傳統為糖衣的大戲,落幕時,米羅塞維奇死在海牙監獄,科索沃今天宣布獨立。結局完全沒有按著米羅塞維奇導演的本子走。

這場戲,不知道台灣的觀眾看了做何觀感。

2008/02/11

三問美斯樂雷雨田將軍

夕陽西下。美斯樂。

朋友開著休旅車輕輕駛過櫻花餐廳,一位老者右手扶著柺杖坐在花園石凳上,望著遠山的茶園。金色的陽光灑在老者軍人的肩膀,隔壁紀念品店的員工一面開店一面打著麻將,嘻笑的聲音絲毫不影響老人。


「他就是雷雨田,」朋友對我說,車子慢慢滑動,好讓我看個夠。

「要不要下來訪問?」

「不要。」

二十年前隨韓定國來泰北,那一趟訪問過雷先生。車子緩緩從老人右邊駛過,我目不轉睛的盯著他,歲月是真的厚待了雷老,92歲,英挺依舊,當年他在節目中說了些甚麼已不復記憶,只記得一句話「不要再給我們寄衣服鞋子啦,我們沒錢去海關取 …」那是23年前我在華視新聞雜誌拍攝「泰北投資系列」雷老說的詞兒。


這一趟(2007年12月),到泰北山區裡竄,像隻土撥鼠,美斯樂就去了兩遍。第一趟,剛到,聞到了一些焦味,兩禮拜後再去,寫下了這篇非常主觀的觀察,我確定我的觀察不過是冰山一角。

請教雷先生:
美斯樂的櫻花餐廳,是當年台灣政府為了體恤老兵,想出開發觀光的點子,蓋了個櫻花休旅餐廳,包括旅館,賺了錢,好讓老兵們按股分紅,過個小日子。那是沈代表的時代,外交部拿了5萬美金,不夠,官兵各自出一點錢入股,成立了管理委員會。去年,雷老把股東聚了來,說為了怕未來兩腿一伸,有麻煩,於是要退回股東股份,把錢環給股東。我訪問過的股東們都說:「你答應也好,你不答應也罷,反正他要收回就是了 …… 。」這是逼退。幾乎各各心不甘情不願的退了股。當年台灣政府的好意是要照顧老兵的,五萬美金不是給哪一個特定的人。無論如何,屬於大家的財產,沒得商量就逕自宣布散股,是需要解釋一下的。匆匆瀏覽餐廳的時候,看到員工上班時就在櫃檯邊上搓麻將,不需要等到日雷老兩腿一伸,就此時此刻,在管理上已經出了問題。雷老,政府當年對孤軍的關照,怎麼成了今天您獨家經營的局面? 給個說法吧。


二問雷先生:
這個問題和美斯樂101茶園有關。

40年前,1967年,退輔會主任趙聚鈺到美斯樂查訪,看到當時孤軍的苦況,回到台灣立刻向經國先生報告,擬出50個名額接濟孤軍子弟初中畢業後回台升學計畫,那是孩子留著鼻涕,連鞋子都沒得穿的年代。除了幫下一代找出路,退輔會另一項計畫就是協助三、五孤軍找生路,成立示範農場,此一計畫得到泰王的鼓勵,免費給了500萊的土地發展農業。退輔會派宋慶雲到泰北擔任「退輔會泰王山地計畫工作團團長」(工作辛勞與成果暫不在此多說),宋團長教導孤軍摘種以及培育果苗等等技術與行銷,規劃上各地農場歸當地村民自治會,所有的一切辛勞,目的也都是補助老兵和他們的眷屬。後來1982年救總從輔導會接手,繼續協助老兵的這項工程,具我所知,當年在救總龔承業團長的監督下,薪水肥料等等開銷帳目全部公開,當時有十幾個示範農場。


救總八年階段性計畫完成後,各示範農場歸村民自治會,自行經營。有些承租出去,各村自治會各有一套管理方法,但,無論如何,帳進帳出都應該公開給村民一個明細表。So,雷老,當年中華民國政府的善心好意,任何國民都有權利請您把美斯樂示範農場承租給101私人茶園的租約公告美斯樂,國家(屬於村民)的錢是怎麼用的?十幾年來的所得,應該用於建設美斯樂,雷老,錢到哪裡去了?!據我所知,自治會的成員沒人看過帳目清單。想請問101的租金到誰的手裡? 怎麼用的? 事實上,這是台灣的錢與關心,屬於村民老兵的,您就再給個說法吧!


三問:
花園裡站著個大石碑,刻著中國大陸災胞救濟總會歷年的工作誌銘,這個櫻花餐廳,這個有太多台灣影子的觀光旅館(包括餐聽),邊上有個戰史館,配著照片寫著孤軍的血淚史,每場戰役,寫著雲南國軍的犧牲與苦難 …… 稍微知道孤軍背景的人,進到這個簡陋的歷史隧道裡,很自然的覺得不太對,怎麼看都不對,少了一個人,一個不可以少的人,找不到五軍師長段希文將軍的照片與文字,而段將軍卻是泰北孤軍歷史的一部分,這是任何人都無法抹滅的 - 事實,何以?



一位美斯樂的年輕朋友,打算在自家屋頂加蓋房子,向村長報備都不行,還要向雷老報備。說明雷雨田成了美斯樂的酋長,一個終身的土司,他的權力是一輩子的、是不容挑戰的。對長者的尊敬是中國人的優良傳統,雷先生高壽92,美斯樂的孤軍二代今天也都四五十歲,卻少有敢與他頂撞的。根據我一個月的觀察,我誠實與主觀的說,美斯樂全村的沉默是一種病態,是令人好奇的,應該不只是因為雷老年邁或對長者的尊敬吧! 我看是從小看著父親對長官雷將軍的服從,那是將軍簽字下條子人命救嗚呼的年代,彷彿上海灘,部下養成了一種聽命的慣性,如影覆天,機械式的懼怕影響了大是大非的判斷,更阻礙了整個村子的發展,美斯樂應該發展得更好才對! 然而,上海灘的日子隨著海浪應該往矣,老兵死的死,活著的也都七老八十,我是為那些二代或三代不平罷了。

這次20年後回美斯樂,欣喜的有柏油馬路可以踏了,當年宇宙光林治平、孫越騎驢子送炭到泰北的日子不再,小朋友有鞋子穿(但並不表示物質富裕),山上有橘子,有茶園,有櫻花 …… but still,something is going wrong,今天的泰北有新的問題,隨便舉個例子好了,有好幾千的第三代上中文學校,學校的書本、教師、教舍都是問題,另外,面臨中國對泰北孤軍強勢的接觸,台灣政府始終對泰北沒有一套因應策略,八年來,陳水扁政府對泰北雲南子弟的心不在焉,使得今天的孤軍二代有無所是從的茫然,再譬如,雷雨田老人家在多次聚眾時,指示工作人員把青天白日滿地紅的國旗拿下 ……,今天的時代,已經不是蔣毛意識形態掛帥的時代,自由民主拼經濟才是主流,對我來說,是紅是藍是綠都無所謂,老百姓過得快樂就好,所以雷老,政治上無需搞曖昧,搞得二代小輩茫然就不好啦。


上禮拜見到救總秘書長張正中,問他為甚麼不去調查一下? 答案是已經結案,不再追蹤。無論如何,前面所提到的三個問題,已經不是禮貌,敬老,或倫理的問題了,它可以延伸到法律的層面,簡單的說是錢的問題,也是很簡單的人性問題,把別人當傻瓜就失去老者的智慧了。